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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一季麦稍黄

发布时间:2022-05-27来源: 陕西省水利厅作者:佚名

        车驶过日益变宽变平坦的公路,两侧几乎看不到麦田,那些曾经长满农人希望的田野,如今长满了商铺、经济林、花花草草。

      曾经的五月,是农人最喜欢的月份,大田里,沟坡上,土道边,庭院前后的小块土地上,麦子迎着阳光泛着金色,看着这片金色的海,农人脸上笑开了花,一年的辛劳,一年的希望,都在金色的麦浪里。

      那时候,我们认为初夏就应该是这样子。对于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人们,没有什么比粮食的丰收更令人兴奋了。麦子刚搭上色,一种叫“算黄算割”的鸟儿突然冒出来,它们为了麦收而生,为了麦收而死。当麦子的颜色从黄绿变成金黄时,鸟的叫声凄厉起来,那时人们在成熟的麦田常常能碰到啼血而死的鸟,我的祖辈碰到了,会一声叹息,然后捡起那只鸟,把它埋在土里。

      我的祖辈一直生活在渭北旱塬的小山村,他们中的许多人,终其一生也未去过县城以外的地方。他们勤劳善良,安守本分。他们的一生都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劳作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寒暑易节,自给自足,在贫瘠的土地上播撒着着希望,在广种薄收里体会着收获的快乐,他们就像那群鸟,为这片土地而生,为这片土地而死。

      乡间四季分明,熬到春末,麦子快遮不住底,主妇们从田里挖来各种野菜,从树上摘下的榆钱槐花桐花拌上一点面粉,艰难的熬着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。半饥半饱的人们密切观察着麦子的长势,天越亮越早,衣服越穿越少。当田里的油菜花全部变成果实,麦子开始吐穗时,不用翻看日历,夏天来了。

      进入夏天,男人开始一天去麦田转几次。他们生怕成熟的麦子被鸟糟蹋,怕突然变脸的老天爷把一年的辛苦果实作践了。人工收割晾晒的年份最害怕麦熟遇上阴雨,麦子会在秸秆上发芽,磨出来的面发青,蒸的馍发不起来,面条下到锅里断成一小节一小节,对于熬了一个漫长的春天就等一碗长长的干捞面的汉子来说,简直是不能忍受的。男人长吁短叹,窝的火没地方发泄,只能对着老婆发脾气。

      天放晴了,所有的不快随着夏收而散去。沟坡上的梯田长满了麦子,狭窄崎岖的土道,架子车只能放在坡头,人们半弯着腰,用镰刀割倒一片小麦,来不及休息,用绳捆成捆背到坡头的架子车上,又去背下一捆。麦子割到后,男人找一处树荫,抽一锅旱烟,躺平舒展一下猫久了的腰,女人是舍不得歇的,她们在麦茬地走来走去,捡起落下的麦穗。

      麦场是最红火的地方,四周的墙上写满了“龙口夺食”“颗粒归仓”的标语,摊麦、碾麦、扬场、堆麦秸的女主人会在家炸油饼或油条,暮色里男主人清点一下场里装麦的袋子,同样的地块比去年多收三五十斤,就是最大的欢喜。当麦秸堆成一个蒙古包的样子时,这一年的夏收就结束了。男人们哼着小调,推着装满粮食架子车心满意足的回家去。

      女人早早准好洗脸水,晾好茶水,红木盘端上葱花油饼,盐渍蒜薹,粉条炒蛋白肉,这已是那个岁月无上的美味。倘若再有一点白酒,唤三两个汉子来猜拳,便是神仙日子。

      轰轰烈烈的麦收运动过去了,十几天时间里庄户人看起来便老了一岁。父亲参加工作后,每月留一点够自用,其余都给爷爷。每月爷爷拿着父亲送回家的工资,走村串巷,激动地眯着眼说:“三是公家的人了,每月有工资,真是一月一季麦子啊。”

      后来,走出村庄的人越来越多,只要有心有力,每月一季麦子并不是梦想,田野在夏天不再是一个颜色,村子更是一天天冷寂下来。

      又是一年麦黄时,机械的普及使农耕岁月改朝换代,大片麦田的收割也不过是个把钟头的小事。城附近没有了麦田,失去色彩指引的“算黄算割”,大约因为没有大片的金色可循,它的叫声缺乏动力,有点慌张并不凄切。循着这声音,我的思绪回到从前,那满满烟火气息的村庄,那风吹起的麦浪,那人声鼎沸的麦收场面,大约真的回不去的原因,曾经迫不及待逃离的画面在记忆里变得如此温馨。

  


原文链接:http://slt.shaanxi.gov.cn/sy/qswh/202205/t20220524_2222151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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