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世纪六七十年代,万荣人不要说洗澡,洗脚一年也只有一次。那是大年三十,家里焯了萝卜蒸完包子的熬锅水,让孩子们洗脚。大人们忙着准备过年,无暇顾及孩子,这些孩子便像脱缰的野马驹,满村疯玩,呼朋唤友。这时就有小伙伴不出来玩,说:我还没洗脚哩。
万荣村村都有池泊。七八月下暴雨,巷里的积水挟裹着柴禾、鸡粪、牛粪等涌进泊池,一池浑浊的泥水上漂满了杂物。有老人沿着池泊转圈,看看水,望望天,感念上苍的怜悯。
这年夏天无雨,池泊蓄不上水,池底的淤泥打起了卷。队长一声令下:上大井!便有4位膀阔腰粗的壮汉从库房里抬出了井绳。那绳盘卧在地上,一个小孩藏在中间看不见;那井辘轳像一面扁鼓,上边有两道凹痕。绞水时,两只柳罐,一头下、一头上,3个壮汉抓住辘轳把使劲绞,1个壮汉坐在地上同时用力拽,一罐水上来,4个人气喘如牛。水倒进石槽,浑黄混浊,女人们提着水罐排队领水,每家分得三五瓢,女人们便急匆匆回家——汉子在田间劳作,回来要吃呀。
那些年,在万荣,客人进门,主人热情地招呼:吃饭、吃饭!绝不说喝水、喝水。要饭的上门,主妇从笼里拿出个馍馍递过去。要饭的说:大嫂,给口水喝吧。主妇摇摇头。
20世纪70年代,在万荣县的公路上行走,两旁的大标语是:蓄尽天上水,挖出地下泉;引黄上高垣,万荣变江南。
蓄尽天上水,容器便是那池泊。老天下雨有水可蓄,老天不下雨你蓄啥?
中国人缺什么盼什么,这盼望便在名字上表现出来。我们这儿缺水,县名叫万泉;后来万泉、荣河合并,改为万荣县。万泉县名还在,现在是万泉乡,原县址就是现在的乡政府所在地,坐落在孤山脚下。
万泉当然没有1万个泉了,如果有,它就不是干万泉了;但它也不是一个泉也没有,孤山上就有股泉水,不大。县城迁移到解店后,这股泉一直引到了新县城,蓄存在高潮池,供县城人民吃用。
那时的领导突发奇想,要在孤山的山谷修一座大坝,拦住山上的洪水、截住泉水。工程浩浩荡荡上马了,各村组织社员,编成营、连、排,军事化行动。一时红旗招展、人山人海,吃住在工地上,万人大会战。大坝建成了,却蓄不下水,因无水可蓄。于是领导下令,将那泉眼炸开。不是没有水吗?泉眼炸开水不就喷涌而出了吗?那时湖水荡漾、碧波千顷,何等壮观!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泉眼炸开了,没有想象中的泉水喷涌,连那仅有的泉水也不见了踪影。地上没水,那就去地下找水,往下挖呗。在万荣挖多深才能见水?“丁樊冯村出了名,杜村千尺还挂零。”打井要挖300多米才能见上水。靠人工挖,常常井塌人亡,让人不寒而栗。所谓的大井,就是这样挖成的,老百姓称为“淋水井”,一天能出十几担水。据说,杜村人工挖成一口井,深达884米。
当年,县武装部政委曾在河北工作过,他引进了河北的机械打井,成立了一个打井队。他身先士卒,与队员同甘共苦,并改进和创造了适合万荣的打井方法。政委冒着危险,一次次下到井内,实地观察,总结经验。第一口井终于打成了,那是万荣人民最为欢欣激动的时刻。出水那天,万人空巷。经过几年的努力,全县的人畜吃水得到了解决。在那个年代,能做成这样一件大事,万荣人民世世代代不会忘记。
黄河冲出龙门,一泻千里,出龙门往南就进入了万荣境内。浩浩荡荡黄河水从万荣的脚下奔涌而过,万荣人却只能望河兴叹,万荣地势高,那水上不来,沿途数个乡镇,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河水在脚下流淌……
西范电灌站上马了,要把黄河水引上高垣。我们的车队去后土祠参观途中,看到紧张的建设工地。引黄上高垣,是万荣人的梦想,工程建成后,可灌溉40多万亩土地,那时,万荣人均1人1亩水浇田。
小时唱民谣:干万荣,万荣干,万荣吃水比油难;若想等到水浇田,除非柏叶落了柳叶圆。
柏叶没有落、柳叶没有圆,干万荣却有了水浇田。
更惊喜的是,我在万荣第一次洗上了澡,而且是温泉。这儿是“中国地中海,北方沙家浜,山西白洋淀,万荣大西湖”——西滩。我们从后土祠参观完就下榻于此。这里是黄河、汾河汇合处:万顷湿地,千亩荷塘;百种珍禽,十里绿堤。在湖里泛舟,在莲池赏花,在沙滩纵马,在黄河漂流……
杨星让
来源:山西日报 2024年5月24日 第十版
原文链接:http://slt.shanxi.gov.cn/sldt/tbtj_358/sxrb_3069/202405/t20240524_9567609.html
[免责声明] 本文来源于网络转载,仅供学习交流使用,不构成商业目的。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涉及作品内容、版权和其它问题,请在30日内与本网联系,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处理。